《西电·梧桐·细语》

作者:刘畅哉

初见梧桐,是那年秋天进了西电。

校园内外,小路干道两边,成排的灰白斑驳的大树干顶着或绿或黄的大叶子。灰尘量颇大的秋风或轻轻地或呼啸着的吹过时,叶子就跟着或者懒懒地或急促地发抖,直到坚持不住,恋恋不舍地飘摇而下,被风刮到路边,积成一条条的叶子坝。人踩上去,沙沙作响,竟意外成了那个内向的姑娘的疗愈天籁。

冬天的西安乏善可陈,跟披着薄雪便可化身童话世界里一员的松柏不同,梧桐没能留下几片叶子又无法挽留白雪,大树干顶着细细的光秃秃的树枝,仿佛一只只干枯的手大张着,绝望地指着天空。好在这个季节并无几天呆在学校的,寒假一至便已迫不及待回家过年。

再开学时,满血复活的人对依然难看的梧桐已无多少注意。直到某一天,也许是在上课的路上也许是打水的路上,也许只是散散地靠在窗边看书时,惊觉叶芽已悄悄地在树枝上排兵布阵。
春天来了。

没有黄毛风的日子里,很多时候有阳光。独来独往的姑娘或抱着书或拎着保温壶,一路走一路抬头看,梧桐树芽软软的绿里略带点透明,仿如春花密密的站满了枝头,阳光被嫩嫩软软的绿过滤后,也是软软的暖暖的掉进她眼里,让她感动。

天气逐渐暖和,每天早晨,概莫能外地去到北门边上的石桌处念英语。石桌石凳整整齐齐地列队在同样整整齐齐沿路而站的梧桐树下。低头看看书本,抬头看看嫩叶,再四处张望一下帅哥美女,遇到心仪的总会让小心脏蹦两蹦,脸颊兀自微红了,赶紧低头假装认真看书。

夏天的西安酷热难当,周末无课的她喜欢到冬暖夏凉的教学楼去,找个窗边的位子坐下,展读一封封来信。
从前慢,回家要坐44个小时的硬座,平信要至少4,5天送达。班上的生活委员隔两天把信送到各个宿舍,那是大学四年里最让人向往的时刻之一。
夏天动辄大雨倾盆,拆信之间,已有骤雨打在梧桐树叶上,声音闷闷如低音鼓。
“囡,天气热,不要吃太多黄瓜西瓜,那些东西湿气太重,再给你汇款若干,多买些水果来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我们都好,勿念。。。”
“阿畅,见字如晤。我最近遇到了咱班的谁谁谁,她说她也很想见你。你暑假回来的话,我们一起去看望老师吧?。。。”
忽觉四周安静许多,她抬眼窗外,骤雨初歇,阳光灿烂,梧桐叶翠绿,水珠子晶莹,微微颤抖着挂在叶子尖上,一不留神就滑了下去。
低头,打开信纸,她慢慢写下:
“再过几天,西安就该有蝉鸣了,也就快到暑假了。。。”

再见梧桐,毕业已廿载有余。踏进南门,满眼所及,仍是那站立道路两旁的梧桐。时值秋天,叶子半落于街。踩上去,那熟悉的轻微的破裂声仿如闪电,光亮间,是尘封的往事。
老同学举起手机,笑眯眯提议:“难得回来西电一趟,留个影吧?”
她闻言,立定,微笑,微微侧向镜头,背景是依旧灰灰的宿舍楼,脚下,几片枯黄的梧桐叶。

作者简介:
刘畅哉 Nancy,1993年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工科生外壳下有颗文艺的心,务实勤恳细腻敏感和谐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