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一组:四季纽芬兰

作者:行路人

【阮郎归】纽芬兰春日冰雨

日前白羽舞轻扬,
疑为鸥翅伤。
旋而风急雪徜徉,
夜来冰雨狂。

枝剔亮,野苍茫,
问春去哪方?
敛眸轻叹忆芬芳,
明朝见暖阳?

【忆江南·双调】夏日纽芬兰

松芽嫩,小径老根盘。
朽干新枝皆有韵,蜻蜓飞舞细流湍。
萌犬探鼻欢。

柔风暖,莫负海天蓝。
飞艇随心掀乱浪,篝火惬意散熏烟。
夏醉纽芬兰。

【清平乐】 纽芬兰之秋

斜阳明媚,秋令别番味。
点痣金枫颜已醉,落叶松针纯粹。

疏林漏影之间,叶如红玉斑斑。
深浅暗明浓淡,屋前草上心间。

[清平乐] 冬日纽芬兰

天青云乱,不见鸥和燕。
海角矛尖欢犬窜,远眺大洋浩瀚。

纽岛天凿峰峦,未遭人类摧残。
劲浪籍风拍岸,黑岩裹玉冰寒。

注:海角矛尖指Cape Spear,北美最东尖,隔大西洋直指欧洲。

郁金香情结

作者:行路人

第一次喜欢上郁金香缘于一本叫《黑郁金香》的书,是简写版的英文读物,原著是法语。高中时我们当地两家书店里所有的英文书我家都有,但没见过这本。那个男同学说他父亲在外地给他买的,他看不懂就借给我读。我一向对书来者不拒,尤其是这么难得的大仲马名著。那是写革命与劫难的历史小说,但主人公痴迷培育黑郁金香的故事感动了我。书里的郁金香插图好美,一株株亭亭而立,含蓄优雅。生长于北国高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气质的花,立刻就喜欢上了。

上大学到了西安。西安有个兴庆公园,每年春季都有大片郁金香绽放,我在那里见过很多颜色及品种,却没有黑色的。在英国访学时,郁金香更是随处可见,在小院里、在花坛中、在山坡上、在道路边,是春季最美的花。但黑色郁金香仍然是个谜。

来加拿大后最初在渥太华,很惊喜地得知每年春季有个郁金香节。这里的郁金香是荷兰王室的赠品,回报加拿大在二战中对他们的庇护,因而花是两国友谊的象征。经过秋冬两个学期之后,同学们都混熟了,于是相约一起去赏花、听音乐、看里都运河里的花船游行。空气仍然有些清冷,但我们的心情却被那一大片一大片脱俗清新的花朵和各种节庆活动渲染得温馨而快乐。色彩明快、品种新颖的花圃前拍照的人多些。颜色较深的紫色郁金香最不起眼却非常耐看,可以凝视良久而不生厌,是那种默默无语的美丽,给我印象颇深。

在渥太华时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其中一个是牙买加裔与英裔混血的加国人Anita,长得很漂亮。毕业后Anita在渥太华找到了工作,与丈夫一起买了房,暂且安居。我搬到金斯顿后,有一年春天去渥太华,Anita一家热情相邀,为我召集了一院子的新朋老友BBQ。我去的比别人早,先跟Anita的女儿一起看记录她成长的相册。小姑娘叫我Auntie Mei,出生于我们读硕的第二年,我真是看着她成长的。她特意穿上我前一年给她买的紫色套装,已经有些小,软软地依偎在我怀里,身上散发着孩子特有的淡淡的体香。

走进后院,我一眼先看到三三两两的郁金香雅致地立于木篱旁,夕阳为她们半合的花朵增添了几分妩媚。而那里,分明就站着一株黑色的郁金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忽然出现在朋友的后院。前一年秋天来时,他们夫妇二人在后院挖坑埋种,没想到竟让我在来春见到了寻觅已久的黑郁金香!我走上前细看,发现黑色其实是极深的紫色。颜色这么深的花都没有叶子醒目,若不是我有心寻觅,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就如世间很多珍稀之物一样。

多年以来我一直有种郁金香的习惯,每年春季就盼着她们依次开放。她们总是婷婷袅袅地立着,花苞打开的很含蓄,有几分矜持,确无一丝做作。从没买到过黑郁金香的种子,也没刻意去找。见过了,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一次足矣。

作者简介:
行路人,行走于地球村,徜徉于书海中。生活简如风,知交淡如水。真名李雪梅,1990年毕业于西安外国语大学,2000年访学英国诺丁汉大学,后辗转加拿大读研于卡尔顿大学、读博于皇后大学。现任职于纽芬兰纪念大学,以教书著述而安身立命,偶写闲诗散文以消遣。

梅叶悄悄地落了

作者:清晨花瓣儿雨

又到秋天,池塘边的老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站在树下,看风中纷纷扬扬飘落的叶片,落在头上,落在肩上,落在心上…..闭上眼睛,我仿佛看到远方的梅叶也正在悄悄地落下……

前几年回国聚会的时候,我和闺蜜小珂终于又联系上了。我们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周迪,聊起了我在警院的那个秋天。小珂告诉我:周迪失踪了,有人说他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有人说他还活着,但谁也找不到…..

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会经常反反复复地作着同一个梦。梦中的周迪总是穿着那件天蓝色的体恤衫,抱着他的老吉他坐在一棵树叶繁茂的大树下面。阳光透过浓密的叶片投在他帅气的脸上,斑斑驳驳,影影绰绰。他时而安静地看着远方,时而低头拨弄着琴弦,表情忧郁地边弹边唱那首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他雄厚深沉的歌声在空中回荡……梦醒后,眼前一片空白。无望地看着天边,心里反复在呼喊:周迪,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与周迪相识,是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的某个下午,在去郊外的公共汽车上。那时的区域公共汽车很少,大约几个小时才有一班上山的通勤车。山上除了警院和一个航天部的研究所以外,大多的住户都是当地的农民。在那个闷热的午后,我避开大包小裹满身汗渍的农民乘客,一路紧张兮兮,生怕被人拐卖了的架势坐在车上。车到山脚下的时候,上来了一位穿着警服的小伙子,小伙子很高,很挺拔,眼睛不大,但明亮有神。我天生对军人有种崇拜感,特别是在当时那种拥挤而脏乱的郊外公交车上,突然上来一位穿军装的帅哥,我立即觉得安全踏实多了!小伙子上车就注意到了我,他冲我笑一笑,径直走过来,坐到我对面。我避开他的目光,安心地望着窗外,渐渐觉得车里好像没有刚刚的闷热了。

车到警院门口,闺蜜小珂已经在等我。她见我和周迪一起下了车,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假装认真地说:”周迪哥哥,你又违反校规,没请示就出校”!周迪像对待小妹妹一样,拍了拍小珂的头,作着鬼脸说:”别告诉你爸啊,要不,我又死了”!就这样,我认识了周迪,小珂爸爸的研究生。后来我才知道,周迪公安大学本科毕业后,在家乡贵州工作了几年,后来被单位推荐来读研究生,所以他看起来更像个”警察叔叔”。

尽管还是暑期,但已开学在即,所以校园里已经有好多学生。毕竟是军校,到处都散发着严肃的气息,学生们基本都穿着警服,走起路来也雄赳赳气昂昂的。我和小珂走在穿着制服的周迪身边,在这个女生不到百分之五的校园内绝对是一道风景,回头率极高。认识周迪的人,都嬉皮笑脸地跟他耍贫:周迪,艳福不浅呀!周迪只是笑笑挥挥手。偷偷地跟我们开玩笑说:你们俩可千万别去食堂,要不大家都不用吃饭了!幽默开朗的周迪,转瞬间就让我这个不大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小女生少了拘谨,渐渐变得活泼起来。

小珂家就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区,父母出去旅游了,家里就我们俩,无拘无束地聊着我们女生的小话题。夜有点深了,周迪来电话说,现在正是蛙声如潮的时候,带我们去稻田里抓青蛙。我又好奇、又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周迪担心我们被蚊子咬,拿来了他们同学的大警服和警靴,我和小珂穿上一照镜子,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警服对我们太大了,我们就像两个被装在套子里的孩子。外面一片漆黑,蛙声此伏彼起,一会儿合唱,一会儿独唱,我被夜色吓得进退两难,刚进稻田,鞋就找不到了,丢盔卸甲地猖狂逃回家里,惹得周迪和小珂多少年以后还时不时用这件事来打趣我。

我在警院住了一周,经历了好多美好而神奇的事:坐在八月初秋的夕阳里,听着周迪弹吉他唱歌,尽管被蚊子咬了好多包,但还是乐此不疲。看着周迪他们自行车后面托着”假尸体”到处乱走,我已经被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离他们远远的……

就这样,我和周迪成了好朋友。他比我大将近十岁,总是像个哥哥一样地开导我,让我多愁善感的性格里多了些调皮活波的元素。

一年后,周迪研究生毕业,回到了贵州。那年秋天,他寄给我的信中夹了一些黄黄的落叶,他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梅叶。原来我曾问过周迪,你的家乡有梅叶吗?它到底什么样子?初中的时候,我曾在《语文报》上读过一篇题为《梅叶悄悄地落了》的文章,现在早已记不起文章的具体内容,但文章的标题让我耳目一新。在那个作文题目不是《有意义的一天》就是《记一次有意义的活动》的年代里,突然出现一个如此清新的作文题目,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文章还可以这样命题,由此,我对梅叶情有独钟。

再后来,他的工作好像越来越忙,信变得越来越少,字也越写越少。但每年秋天落叶的时候,我都会收到他的梅叶,一直到我出国那年。

又到秋天了,真希望还能收到夹着梅叶的信封,真希望你在他乡安然无恙……

作者简介:
孙雨菲,笔名/网名:清晨花瓣儿雨。曾经的文艺女青年,现在的文艺女中年。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花儿、喜欢安安静静的做白日梦。曾经有过不错的文字基础,一些散文作品也曾获过各种各样的奖项,也曾被各类报刊杂志刊登过,被广播电台播报过,但那都是往事,不提也罢。搁笔近二十年,最近两年开始重新提笔,发现已经到了提笔忘字、忘词的阶段,哪里还有什么文采可言了呢?好在我也不求上进,只为随手写写,打发一下“GO Train”上的光阴罢了。

本科毕业于东北财大,研究生毕业于辽宁大学世界经济专业,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MBA。现为注册会计师,在某金融机构任职高级财务分析师。